李武兵
李武兵原创诗歌
春山谷雨前02:17来自白浪情汪曾祺先生说:“家人闲坐,灯火可亲。”在我的记忆里,童年的故乡就是我的家人和灯火,聊起什么都觉得可亲……
‖号房塆,古村落般灿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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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座村落在明代就成规模
南北两组古朴的瓦屋占据了整个村庄
有穷乡僻壤见不着的高大的围墙
墙砖像长城上的青砖那么厚重
石门成拱状威风凛凛
天井百尺见方
飞檐高翘
厅有雕饰的木格子门
十几户人家在这里延续烟火
饮食男女也会写惊世骇俗的故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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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一户的家谱
都可以装订成一本书
有婚丧嫁娶,有哭声笑声
有讲究旧礼教的老女人
有殴打女人成性的男人
有开明与保守的两种倾向
但都会下地种田
待到插秧的日子
塆子前的垅田里
总有媳妇拉长嗓子
唱熟悉的栽秧歌
那声气有时高吭
有时悲凉
还有老式的织布机不肯退休
在四奶奶家的走廊里
回荡着哐当哐当的撞击声
半个塆子被罩在这种节奏里
让岁月走不出农耕的目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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收割的季节
男人会释放所有的能量
光着膀子挑起百拾斤的稻禾奔跑
兴奋地打着吆喝
而年夜饭是塆子里最亮眼的仪式
再穷的人家也热热闹闹
带着一方口音的亲情
很会抹平生活的皱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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‖怀念南方的地名“塆”与“咀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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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是不是“同类项”合并的原因
南方地名中使用的“塆”字
被“湾”字悄没声儿地取代了
我的出生地号房塆
被人写成了号房湾
没人再说这是写错了地名
很多南方人从此不再明白
“塆”与“湾”不同的含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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号房塆西南边的村子叫蔡家咀
很多人不知道“咀”作地名时读“嘴”音
干脆就将“咀”写作“嘴”了
他们不知道香港有个地名叫尖沙咀
在南方的地名读音里
文化被丟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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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知道是随大流
还是坚持用塆和咀字
学术尚未覆盖南方的
地名之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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‖长咀,这块地方很神秘
﹏
小时候,隔着湖汊看长咀
总觉得它很神秘
三面环水
只有一条湖堤通着南咀
村童轻意不敢上这个“半岛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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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咀的茅草很旺盛
野鸡、野兔在这里做窝
蛇也喜欢在这里栖息
我是“孩子王”,胆大
我知道人不惹蛇
蛇很少攻击来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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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上过长咀
见过野鸡孵蛋的样子
它忠于职守
明亮的眼睛闪着警惕的光芒
样子很专注
我还见过野兔蹲窝的模样
它躬着身子
好像随时准备逃跑
而蛇歇息的时候
盘成圆盘,脑袋竖着
似乎头在为身子
站岗放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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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咀,因了自然环境
少有村童去骚扰
清静,不只守住一个人的心神
还能守住一方土地的生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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‖想起稻谷成熟的季节
﹏
冬天,看歇在墙上的镰刀
会想起稻谷成熟的日子
我喜欢跟着父亲在田间走来走去
这种行走其实很不方便
稻梗撑不住稻穗的重量
向田埂倾伏着,每走一步
都要挪一下碍脚的穗子
那种沉甸甸的感觉
让父亲的喜悦从心头爬上眉梢
﹏
我秉承他的习性
喜欢闻田间散发秋的味道
从新谷里透出的醇香
让人想捋一把搁在掌心研磨成米
捧着,闻了又闻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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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时,一粒一粒的新米
会用银子的光芒
涌入嗅觉
亲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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‖挖红苕的日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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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每年都挖红苕
每年都欢天喜地
一垅一垅的红苕藤很旺盛
用镰刀割成捆
然后剁细了,做猪饲料
最省事的是晒干了当柴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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或用铲子,或用锄头
红苕成群结队地从土里钻出来
弄得我目不暇接
越忙活越有心花怒放的感觉
每一个红苕都像与自己的命连着
同呼吸共命运的那种喜欢
洋溢在收获时刻
﹏
记得有时还撩起衣角
擦去红苕身上的泥土
它们便红的发亮
让我的眼睛也喜欢得发亮
旁人很难懂我那时的快乐
﹏
‖前塘-后塘
?﹏
前塘在号房塆东北
两面是菜园,一面是村庄
另一面是塘堤
大人和孩子
总在周围走来走去
石碑为桥,桥下有渠
可以引塘水浇田
前塘热闹,为阳
鱼群也喜欢在这里游来游去
塘堤上七棵老柳气势浩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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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塘在号房塆西南
三面是旱地,一面是塘堤
离村隔着两家的菜园
中间有一条小路连着塘堤
去这里的人少
几乎难见几条鱼影
有几只水鸟喜欢在这里隐居
后塘冷清,为阴
但有一棵好大的乌桕树横在塘面上
可以蹭在树干上捶衣、洗菜
﹏
前塘总在众人口里唸叨
春节前捞上的鲤鱼鲢鱼
上得了除夕夜的餐桌
后塘无鱼可捞,菖蒲却长得蓬蓬勃勃
五月端阳,家家户户的门楣上
都洋溢着它的奇香
前塘后塘,阴阳相辅相成
养着号房塆
原名李武斌,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中国散文学会会员,著有散文集《太阳鸟》,《李武兵抒情诗选》(上下册),长篇纪实文学《自然之子》等。
编辑:严京平《白浪情》